第一章：清醒

沈锦棠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一条河里，岸上有一群八九岁的孩子惊慌失措的跑开了。

河水冰凉刺骨，四周还有层层叠叠的碎冰时不时划过她的脖子。

她来不及多想，挥动着冻僵了的四肢奋力朝岸上游去。

眼看就要游到岸上了，脑海中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，疼的她眼前一黑，晕厥过去。

……

“棠儿，你醒醒，你快醒来看看娘啊！”

“妹妹，你醒醒吧，二哥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栗子糕。”

“棠儿，爹爹和大哥从学堂回来了，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好吗？”

“小妹，大哥给你买了漂亮的绢花，你快起来戴上看看好不好看。”

熟悉亲切的声音一声声响在耳边，沈锦棠奋力想要睁眼看看，眼皮却仿佛被粘上了一般，怎么也睁不开。

不知何时，她再次陷入昏迷，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。

混乱的记忆犹如汹涌的浪潮，一波波的拍打冲击她的脑海。

两拨记忆混乱交织的在脑海中闪过，让她分不清这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。

前世的她是医学界年轻有为的教授，带领学生研究治疗各种疑难杂症。

今生的她是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傻子，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被欺负。

有一天镇上的表姐给她送来了好吃的糕点，当着全村孩子的面给了她。

表姐一走，那些孩子就来抢她的糕点，推搡间她掉进了冰河。

冰凉刺骨的感觉仿佛还存在，沈锦棠猛地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睛。

“棠儿，你，你醒了？”

惊喜的声音响起来，沈锦棠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看过去，就见她爹伏在她床边的桌子上看书。

沈锦棠张了张嘴，想要说话，奈何嗓子有些发干发堵，那一声‘爹’怎么也叫不出来。

话没说出口，眼泪倒是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。

沈牧见状，也不由红了眼眶。

“棠儿，你要不要喝点水？”沈牧将眼中的泪意压下去，给她倒了一碗水。

沈锦棠由他扶着坐起身子，一口气喝了大半碗，感觉嗓子被水润开，才轻声喊了句爹。

沈牧却一下子愣住了：“棠儿，你……”

沈锦棠知道他心中所想，笑了笑说道：“爹，我好了，我不傻了。”

这下，轮到沈牧说不出话了。

好半天，他才抖着嘴唇连说三声好。

“爹，我娘和大哥二哥呢？”沈锦棠醒来半天没见他们，不由开口问道。

“你娘去菜地摘点菜。”沈牧在她身后垫上枕头，让她靠着。他说道：“你大哥二哥去山上捡柴了。”

摘菜？

沈锦棠脑子一懵，她记得她落水昏迷的时候正是寒冬，地里哪里有菜？

“爹，现在什么时候了？”

沈牧疼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，温声说道：“你昏迷了将近半年，现在已经是夏天了。”

竟然，这么久吗？

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，沈锦棠的脑海中不停播放着前世的一些事情，播放完了前世就播放今生的。

因此，她之前虽然傻着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几年，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家庭倒也有所了解。

她家原本是杏林世家，祖上还曾有人做过御医。

可奈何后辈无人有学医天赋，因此渐渐没落，彻底沦为地地道道的庄户人家。

到了她爹沈牧这一辈，他喜爱读书，考中了秀才，因此受邀请在镇上做了个教书先生。

她娘是镇上富户吴家的嫡出小姐，可怜幼年丧母，外祖父又娶了继室过门。

继室进门后，接连生下两子一女。于是对她就娘愈发不喜了起来。

好不容易等她娘长大成人，因容貌长得好，继母生怕压过了她女儿的风头，于是就将她娘草草嫁给了一个读书人。

这个读书人就是她爹。

“沈大哥在家吗？”沈锦棠的思绪被一道娇柔的声音打断。

她顺着半敞的窗户看过去，只见院子里走进来一名风韵犹存的年轻妇人，上身穿粉金色对襟小褂，下身着杏色齐胸襦裙。

一头长发乌黑亮丽，发髻上带着一只银簪。走动间两边耳垂上的冰蓝色耳坠子来回晃荡。

这打扮，可不像是农村的庄户人家。

沈牧也透过窗户看到了她，微微有些讶异，显然没料到是来找他的。

不过他为人向来温和知礼，顿了顿便出声应道：“在家。”

曹兰茹听到声音便朝他们所在的房间走了过来。

“沈大哥~”她刚走进屋门，就娇滴滴的喊了一声。

沈锦棠听到耳朵里，身上蓦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她目光冷冷的盯着曹兰茹，心中冷笑，这个女人这是趁着她娘不在，勾引她爹来了？

沈牧闻言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：“陈家嫂子是有什么事吗？”

曹兰茹听到这声陈家嫂子，表情僵硬了一瞬，她明明才二十多岁，就因为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子，走到哪里都要被称一声婶子或嫂子。

“沈大哥不用这么客气，叫我兰茹就好。”曹兰茹抬起眼眸，却看到了靠在床头看着她的沈锦棠。

“咦，棠姐儿醒了？”她讶异的道。

沈牧点点头，不欲与她多说：“刚醒不久。”

沈锦棠也对她慢慢的扯出一个微笑。

一瞬间，曹兰茹只感觉一股寒意遍布全身。

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，心中暗道，真是奇了怪了，一个傻子，怎么感觉有些吓人呢？

将脑海中的念头压下，她又看向了沈牧，羞涩的笑了笑：“沈大哥，我家秋哥儿已经七岁了。我想今年过了夏收，让他随你去镇上读书，你看行不行呀？”

说着，她又往前走了一步，脚下一个踉跄，就要倒在沈牧身上。

沈牧连忙后退，眼睁睁的看她趴在了泥土地上。

“噗！”

见自己爹这退避三舍犹如躲避瘟疫般的样子，让沈锦棠忍不住笑出声了。

“曹伯母这是有病呀！”沈锦棠开口说道。

曹兰茹哀怨的看了沈牧一眼，狼狈的刚从地上爬起来，就听到沈锦棠这一句话。

她有些火冒三丈，见到站在一旁的沈牧，强自压了下去，干笑着开口：“你这孩子，说的什么话……”

话音刚落，她猛然瞪大眼睛看着沈锦棠，不可置信的道：“你，你不傻了？”

以前沈锦棠可是傻的连话都不会说的，一天到晚只会呆呆的。

因太过震惊，她忘记掩饰自己的恶意，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。

想到在不傻的沈锦棠面前勾引她爹，还狼狈的摔了一跤，她的脸色就有些红白交错。

沈锦棠完全没介意她的话，笑眯眯的回答：“是呀，我不傻了。倒是曹伯母你，病的真是不轻呀，站都站不住了。”

曹兰茹闻言，再也待不下去，扭头就跑。

吴秋娘挎着一篮子青菜刚进院门，就被她迎面撞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