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想念

鸡鸣声响起。

陈最睁开双眼，看向窗外。

天尽处，正值曦微。

她揉揉眼睛，轻轻打开柴房的门，来到院子角落的水缸处。

右手握住木瓢，在缸中舀上些水，倒入一旁木盆，再捧着水往脸上擦拭。

初春的水还透着丝丝凉意，捧水时还未有所感觉，可当水淋到脸上时，她还是忍不住哆嗦一下。

匆匆洗完脸，随即拿起木瓢，来到一旁的水缸前垫起脚尖，两只手并用，舀出满满的一瓢水。

穿过小院来到灶房，踩在灶前的一块石头上，将水倒入大锅中。

这样往而复始，直至水将一大一小的锅填至六分满。

做完这些，又从一旁快见底的米缸里，抓两把粟米放入大锅中，最后放入昨晚洗好的红薯块。

安排妥当后，她走几步来到柴火处。

见其中两根木柴上面落有阳光，于是顺着光线望上方被木板钉死的窗户，其中一束光线从木板之间的缝隙穿过，洒落在下方。

借着旭光将一小捆枯木点燃，再将那两根映有阳光的木柴放入灶膛中。

很快，枯木带有的火星引燃了木柴，响起细微的燃木声。

见此，她走到半破的瓮处，从里面抓出一把米糠，洒进一旁备好的野草碎盆中，用木棍搅合在一起。

没几个回合，碎野草叶上附有了些米糠。

陈最端起盆来到院子右侧鸡笼处，将鸡食倒入一旁的竹节里，顺着滑进鸡笼中的坑槽。

顺手拾起右侧的扫帚打扫院子。

将院中打扫干净，想着饭差不多快好了，便往灶房走去。

只是刚走到主屋的门口，正巧碰上门从里面打开，她立马垂下头，脚步也快上许多。

唐氏打开门就见她这副模样，脸上嫌恶一闪而过，对着离去的背影呵斥道：

“磨磨蹭蹭做什么，还不去给弟弟打洗脸水。”

话一说完，她脸上又换上慈祥的笑容，转身走向侧屋。

陈最听到身后继母的话，不由想起弟弟其实只比她小三岁，身高已快和八岁的她一样高。

只是默默转身拿起地上的木盆，回到灶房。

从小锅中舀出半瓢热水倒入盆中，又来到院中兑半瓢冷水。

等再次回到灶房时，灶膛里的柴火已经燃尽，稀饭也熬好了。

她将饭舀入盆中端出来到堂屋，三人正坐在桌前，一旁放着碗筷。

唐氏见此，起身舀出满满的三碗，放在自家人面前。

见她打完饭坐下，陈最这才走过去，将盆里剩余的这勺舀入自己碗中。

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稀饭，她凑近喝了一口，有一丝甜味，喝下后肚子里还会有些暖意。

碗中的稀饭很清，没一会儿便喝完。

她坐在凳子上没有动作，等所有人吃完。

吃完早饭，陈父和唐氏一般会去地里干活，弟弟则去村中学堂读书认字。

陈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，起身将桌上的碗筷收入盆中，端着前往灶房。

将碗洗干净后，她抱着一盆换下的衣服，往村子后方走去。

那里有一条小河，村里的人都从这里打水洗物。

她走到河边，很快来到村里人经常洗衣服的地方，可这里于她而言还有些高，只能再往上走。

来到她常常洗衣服的地方，也是她能够打到水的地方。

把盆放在一旁，拍了拍石头上的灰尘。

她洗着洗着，突然想起了娘亲。

娘亲对她很好，她摔倒，娘亲会抱起她安慰，会给她煮鸡蛋吃，晚上还可以睡在娘亲怀里……

可是有一天，娘亲病倒了。

她追着问爹，可爹爹说娘亲只是太劳累，也不让她进去看娘亲，她每次只能在外面院子外陪着娘亲。

直至有一天，爹爹终于让她进房间，可那时已经看不到娘亲明亮的双眼。

娘亲去世后没有多久，爹爹迎娶唐氏。

那之后她时常吃一顿、饿一顿。

有一次她实在饿得不行，只能去找爹爹，那天晚上，她听见左厢房里传来争吵声。

第二天，她吃上了饭。

可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。

唐氏怀孕了，心情不好时，不仅不给饭吃，还动不动就打她。

她哭着去找爹爹好几次，可都没有用。

反而每次在她去找爹爹后，唐氏反而打的更凶。

那之后她便学乖了，后面只会偷偷的躲在角落里哭。

她和周小花就是这样相识的。

周小花的父亲会打猎。

那日，她父亲捉到一只兔子，在院里用围栏圈着一处养着。

周小花看见兔子就想摸一摸，最后兔子没摸到不说，还让它跑了出来。

那时候，陈最正躲在屋后路旁的草丛旁，偷偷地抹着眼泪。

突然脚踝被撞了一下，她低头一看，一只雪白的兔子坐在身旁，正吃着脚边的青草。

突然想起村里老人说过：“去世的人会变成动物回到亲人身边。”

她尝试着摸了摸兔子，见它也不跑，本就红肿的眼睛顿时又一酸。

立马把兔子抱在怀里，见兔子嘴里的草吃完，还顺手就从旁边捋一把草喂它。

跟着白兔追过来的周小花，看着眼前的一幕，脸上很是羡慕。

她追这么久，一次都还没摸到过兔子，对方居然能抱在怀里摸。

想到这里，她脸色微微红了红，上前支支吾吾道：

“陈最，那是我父亲捉到的兔子，我开始想摸它，结果它跑出来，你能、你能不能…”还给我。

她其实有些担心对方不会还，可话还没说完，就见对方只是怔愣一瞬，很快便红着眼起身将兔子塞入她怀中。

独留她抱着兔子呆在原地，看着对方的背影渐行渐远，消失在视野中。

陈最当时虽很是不舍，可这不是她的东西，只能暗暗想道：

我可要乖乖的，娘亲回来看我了，下次再来时，我会好好的。

还记得自那次过后，周小花会时不时会带一个香喷喷的窝头给她。

她没能抗住食物的诱惑，有空时，她也会经常抱起兔兔给周小花摸摸。

后来长大一些，她才知道是邻居婶婶特意多做的一些零嘴。

就周小花还以为自家爹娘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