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殉情的他

嘎吱一声,房门被人推开。

秦玉汐缓缓睁开眼睛,她被关在这里已经十天了。身上没有一处好肉,头被砸破,脸被打肿,腿被扭断,就像丧家之犬,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。

“女皇听闻钰王病重,很是担忧,特派奴才过来给您送药。”人影靠近,原来是刘总管,三皇姐的心腹。

刘总管手里端着酒杯,杀机尽显。

秦玉汐回想自己短暂的一生,真是一步错,步步错。

她生父是宁君,容貌秀雅,很受宠爱。可惜好景不长,四岁时生父病逝,她被抱到太君后膝下抚养。

太君后很宠爱她,但不允许她有一丝一毫的夺嫡想法。故而其他皇女争权夺利,相互算计的时候,她一门心思都在挣钱。

生意越做越大,皇太女却突然离世,夺嫡之争如烈火烹油。她想独善其身,却一次次被拉进漩涡,爬都爬不出来。

母皇驾崩当晚,三皇女强势登基,并把入宫为母皇守灵的她囚禁起来,日日折磨。

七日后,母皇下葬,她悲伤欲绝追随而去,多么绝妙的安排!

她是明玉朝最富有的王爷,没有夫郎,也没有孩子。一旦病逝,名下财产都由女皇支配。

哈哈,真是可笑至极。

秦玉汐把满腔的怨恨咽进肚子里,甚至吐不出一句咒骂的话来,她抬起青肿的脸颊问刘总管:“你见过金子堆成的山吗?”

“王爷,您该吃药了。”刘总管面不改色,缓缓把毒酒放到她面前。

“我见过,佛说万事有因果,世事有轮回。我只求死后能保留皇女尊严,如此而已。”

“您是王爷,死后自然会享受哀荣。”

“那便有劳刘总管。”秦玉汐将毒酒一饮而尽,然后在痛苦的挣扎中失去气息。

刘总管回去禀报说:“钰王至诚至孝,忧伤过度,不愿服药,病发身亡。”

新皇痛哭流涕,文武百官感慨万千。

等王公大臣离开,新皇立即派人查抄秦玉汐的王府。禁军掘地三尺,誓要找到传说中的金山银山。

可笑的是,禁军翻遍整个王府,只找到十大箱厚厚的账本。账本清清楚楚记录新皇从钰王府借走的每一笔钱。

新皇大怒,把所有接触过账本的人统统杀掉。即便如此,天下百姓都知道她刻薄寡恩,狡兔死,良狗烹。

秦玉汐下葬的时候,京城百姓全来了。以往大家说她不务正业,肆意妄为,现在却把她比作圣人。

太阳落山,灵柩落土,雪花撒落大地。就在这时,星澜身穿嫁衣策马而来,众人大惊失色。

“他怎么来了?”

“真晦气!”

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,星澜充耳不闻。

整个京城都知道,钰王为他赎身,是因为他与死去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。但无人知道,他就是那个死去的心上人!

“下辈子,你要认出我啊。”

星澜的殉情让京城炸开了锅,上到皇室宗亲,下到乞丐流氓,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

深夜寒风瑟瑟,有两个人在刨坟。棺椁被撬开,秦玉汐直挺挺躺在里面。两人扒开她的嘴喂药,很快,原本死去的人缓缓睁开双眼。

刨坟的两人是她的贴身护卫:高云、东云。这场假死计划,她们谋划了很久。

寒风凛冽,城门早已关闭,马车停在一座破旧的寺庙前。四周荒草丛生,庙门年久失修,殿宇倒塌,香炉倾倒。

东云把秦玉汐背进庙里,高云找柴生火取暖。透过火光,两人发现王爷脸颊瘦得厉害,头发像枯草般稀疏,整个人暮气沉沉,活像八十岁老妪。

高云默默找东西把庙里漏风的地方堵上,东云从包里的银针拿出来灼烧,然后为她施针解毒。

天色渐白,秦玉汐身上的毒解得差不多了,神智恢复清明,只是身体还有些僵硬。

东云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告,最后犹豫半天补上一句:“星澜公子殉情了。”

“谁?”秦玉汐声音嘶哑破碎。

“寻芳阁花魁,星澜公子,王爷两年前为他赎身。”

“为何?”

“属下不知,这是他的遗物。”

东云掏出一枚金手镯,秦玉汐突然觉得心好像破了一个大洞,风呼呼往里面灌,连呼吸都凝固了。

十六岁,她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迫和亲。

二十岁,她被封为钰亲王,心上人却病死他乡。

消息传来后,她浑浑噩噩度日如年。某天听人说,寻芳阁的花魁跟刘雨润有几分相似。

她扔掉酒瓶,策马狂奔。可笑的是,短短十里路,竟然紧张地从马背上摔落三次。

星澜跟刘雨润长得很像,但不是他。即便如此,她还是为星澜赎身,并送出京城。

不是移情别恋,也不是找替代品,而是她不允许任何人用张脸取悦他人,更不允许任何人顶着这张脸出现在她面前!

所以,替星澜赎身后,他们从未见面。

为什么手镯在星澜身上?这明明是她送给刘雨润的定情信物!

“哈哈,哈哈哈!”秦玉汐笑得撕心裂肺。

星澜就是刘雨润,刘雨润就是星澜,他没有死在他乡,却为自己殉情了。

秦玉汐笑着笑着,突然吐出一口浊血。东云、高云大惊失色,赶紧去找药。

秦玉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,然后扶着墙,脚步蹒跚地来到正殿。殿上塑着山神娘娘铜像,铜像破旧不堪,积满灰尘。

她用衣袖擦了擦,然后恭恭敬敬跪下磕头。

“山神娘娘,信女秦玉汐罪孽深重,愿用剩下的寿命求您,若有来世,请让刘雨润获得圆满。”

每磕一次头,就在心里默念一遍。她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次,只知道天边太阳冉冉升起,金色的阳光照在铜像上。

恍惚间,她看到悲天悯人的山神娘娘在笑她痴傻。

秦玉汐猛地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。难道在做梦?她捏了捏胳膊,很疼。

环顾四周,这是她十六岁出宫前住的地方。梨木拔步床,桃红色绣金锦被,秋香色引枕,五盏莲花灯。

秦玉汐起身,一一抚摸这些熟悉的旧物,最后站到宝相花铜镜前,然而铜镜倒影的却是豆蔻年华的少女!

怎么回事?她无意识地咬了咬手指头,很痛,流血了。为何流血了还没醒来?这真的是梦吗?

秦玉汐急忙翻开柜子,她从十岁起,每天都喜欢记东西,比如小诗、故事、赏赐等等。

柜子里有四本笔记,她翻开最后一本,最后一页,日期是永盛十年八月十四日。

也就是说,现在是永盛十年八月十五日。她回到十年前,一切才刚刚开始的时候。

五寻 · 作家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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